唉。
唉…
唉……
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,把小匣子烦躁地推到一边去,林湘皱着脸直叹气。
过了小半年大撒币的日子,她终于成沙币了,虽然不到捉襟见肘吃不起饭的地步,但随意花钱的幸福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。
林湘深刻地认识到一个道理:人要为自己留条后路。
已经不想死了的林湘怨恨拜月宴前那个随意撒币的自己。
顺便迁怒一下林沅这个傻逼。
没有他自己至于把积蓄都狠狠花出去吗,不至于的。
现在倒好,人没死,钱却不多了。
她坐起来,又数了一遍匣子里剩下的钱。半年之前,算上银票,她大概有七百两,现在就剩一小半了。就这些,还是刘老事后发现她拜月宴那天偷偷留钱,吓了一跳非要还回来的才剩的。
虽然首都的确居大不易,但她也的确大手大脚。
钱都花到哪儿去了呢。
林湘深刻检讨,企图对账。
书店要翻修进货付寻书元宵工钱,唔,正常。排戏要花钱还要人情往来,唔,正常。集秀班那么远总不能腿着去吧,每天的交通费,正常。人总得活着吧,柴米油盐菜衣服都要钱,正常。
急于改契所以被衙门里的贪官污吏狠敲了一笔……呃……符合她对衙门的想象。雪芽和小澜那里,自己之前求她们帮忙,多买些小玩意报答也很合理啊。
刨去那些本就该用钱的开销,算来算去,林湘恍然大悟。
原来,她没有从自己的本职工作中赚到过一分钱啊。
画画这样烧钱的爱好,如果没办法回血,那简直是巨型吞金兽。
那些个画具颜料,在这个世界不仅售价更贵,而且种类更少。她之前心情不好,每天画画画画画,又没有人会买,她不变穷谁变穷。
……
该死的手,只会画画。
躺在床上,林湘怨念地盯着自己的右手指责它。
你这家伙要是会做饭,那她的穿越人生不就变成市井美食文了吗,开局一个摊,做大做强屡创辉煌,最后成为全国首富。
可见选错专业害人一生。
不过,辛小哥做饭那么好吃,也没见他能够做大做强。
在这个世界,依靠手艺勤劳致富是不是有点儿不太现实……
思来想去,林湘还是躺平睡了。
她光棍一个不用养家糊口,又没有房贷压力,积蓄少点就少点吧,人活着就行。
第二天,变穷的林湘去鸣玉坊溜达了一圈,继续大撒币。
做人嘛,该省省,该花花。
仲夕过后,气候渐冷,天黑得也越来越早,黄昏,远天边弥着绚烂的晚霞,供以人略暗的光线。
林湘坐在东厢门口的石阶上,趁着这会儿还有自然光,用一把小锉刀认真刨木头。
她第一次做这个,完全不熟练,干不多久就要停下来比照一下图纸。
“您打算做什么?”
眼前的地面上斜斜投来一道影子。
“算是…呃……手工艺品?”转头看竹峙,林湘停下了手里的锉刀,“要吃饭了吗?”
竹峙颔首,说:“在西厢。”
西厢。
林湘头开始疼了。
竹峙来了以后,如果没有必要的事,她和林沅是不在一起吃饭的,坏胃口。
每次在西厢摆饭,不是她有事要说,就是林沅有事。
“他准备什么时候走?”林湘忍不住道,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没盼头了。
竹峙杵在那儿不吭声。
“算了。”林湘就是随口一问,也没指望他能透露什么“机密”给她,见他这副锯嘴葫芦的姿态,只觉得没意思透了。她摆摆手,“你走吧,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他,等会儿就过去。”
以往,林湘独身在家,她厨艺一般,又有心事,在吃喝上一直比较随便。在辛小哥那儿吃得最多,偶尔,林湘自己炒个菜,吃饭,洗碗,画画,睡觉,起床,去书店,日子无非是这样。
林沅来了以后呢,生活好像有了一点点区别。
收拾好东西洗了手,她在饭桌前坐下。
靠墙摆放的八仙桌上原本放着的装饰全移开了,桌面铺了一层素雅的浅色餐布,遮盖住了使用过的痕迹,看着很是整洁。
有荤有素六个菜,外加俩汤,一个个都摆盘精致,色泽诱人。最外侧的白梅瓷碟里放着四只包子,林湘一看就知道是辛小哥家的,他的包子褶捏得最漂亮了,当中的小圈就像一朵小小的五瓣花。
成对的餐碟、汤碗、勺筷,全都静静地在桌子两旁摆放整齐,只有杯子不同,她吃饭时有喝水的习惯,所以,放在她那边的茶杯比林沅的大了几号。
林沅已经落座,听见她的脚步声,提箸自顾自吃了起来。
林湘拉凳子坐下,不说话,也拿起筷子低头夹菜。
林沅这厮进食一直没什么表情,无论是大厨做的珍馐还是她做的菜,他放进嘴里咀嚼的时候全都像死了全——不,这话太难听,积口德一点儿,全是平时那副死人脸。
林湘听过他对饭菜的点评,他的味觉其实正常,可就是,呃,死人脸,叫人看了倒胃口。
所以,林湘吃饭一般懒得看他。
说话有飞沫传播的风险,所以,林湘也懒得和他说话。
碗筷响了阵,吃完饭,竹峙进来撤走剩菜、处理餐布,等他走了,林湘放下茶杯,抢先说话。
“我打算学习这里的画法。”
“我画的画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人。”